55 新時代已來臨

今屆立法會選舉的結果，不只是多了很多新面孔，而是他們能進到立法會，代表著香港的政治已進入了新時代。談這新時代的特點前，先要明白為何這新時代會在此時此刻臨到香港。

經歷過「佔中」和「雨傘」，香港民主運動進入了困境，雖能力守陣地，但卻前路不通，內部出現嚴重分裂。本土派的崛起，攻擊泛民帶領了民主運動多年卻未能有所成，故產生不滿，要另謀出路，提出更激進的勇武抗爭路線，爭取更激進的抗爭目標。即使與泛民有較多合作空間的傘兵，也覺得不能繼續現有路線，而必須改變抗爭方法、抗爭目標、以至走在前線的領袖。泛民、本土及傘兵之間的張力，令今次立法會選舉的選情變得極度複雜。各方勢力互動影響，選民做了最後的抉擇，導引了新時代的來臨。

在這新時代，政治運動的綱領，必然會轉變。過去三十年，香港的政治運動就是民主運動，而民主運動就是透過體制內及體制外的行動去爭取按現有的憲制框架及程序去進行民主改革，以建立起民主的選舉制度。多年來，體制外的行動都是合法行動，如遊行、集會、簽名等，到了「佔中」後，非暴力但不合法的行動如佔領，已得到廣泛接納及採用。泛民可能仍難以即時接納範式轉移，繼續支持以民主選舉改革為運動綱領，但從今次選舉結果已看到，這綱領再無力支撐運動下去，問題只是何時轉變及轉變成甚麼綱領。民主自決相較港獨，應能更容易得到廣泛認同，但要完成整個範式轉移過程，卻肯定要經歷陣痛，也需時不短，但相信在2020年選舉來臨前，這過程已完成，也必須要完成。

運動出現了綱領上的範式轉移，某程度是因為過去運動的組織模式，已不能應對局勢的變化及香港社會內部的轉變。由過去以一個中心去領導，到上一代領袖退去再沒有人能號令天下後，運動陷入多元但缺乏緊密統籌的階段。不同政治力量之間因著各自所處的發展階段、路線、抗爭手法、政治判斷、個人因素及對手的分化策略，令整個運動碎片化，也是為何民主運動雖在「雨傘」後的支持必是大了，但選舉卻陷入從未有過的苦戰。

在這新時代，當務之急是要尋索一種新的組織模式，必須有別於過去那種一個中心的模式，因那已沒可能做到，但也要想方法把多元的力量，以一種全新的組織模式讓各力量保持相當大自主度，但又可以使不同政治力量相互扣連起來，好產生出協同效應而不是相互對消。這模式具體安排會是怎樣，現仍難料，建立起來，絕不容易，會與綱領的範式轉移同步進行，因而必會是花火四起，望經過一段時間踫撞和磨合後，凝聚起的新模式可帶領運動去面對更嚴峻的挑戰。能否建立起新的組織模式亦會的運動成功的關鍵。

網絡時代亦會是新時代的一個重要現象及元素。運動的綱領會出現範式轉移，是因為人們再不能接受運動的綱領由一些政治組織的領袖去決定，而必須由組成網絡的各個成員，也就是支持民主自決的每一個公民，共同商討，共同決定。新的組織模式亦必須適應此網絡時代的特點，那才能有效地把政黨、公民社會組織及公民連結起來。

在未來，向社會傳播及解說運動綱領，招募及匯聚資源，掌握民情變化，結連公民成一股股的強大政治力量，至動員各方以各種方式參與行動，網絡都會是最重要的一環。怎樣能把運動綱領的範式轉移、建立新組織模式及充份運用網絡有機地結合起來，會是新時代的最大挑戰。新時代已來臨了，問題是我們是否準備好去迎接它。

（刊於蘋果日報2016年09月13日）